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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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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子懿與安晟一路朝東北行去,深知水的可貴,兩人幾乎沒有言語。

白日陽光太過毒辣,兩人多是休息,備足氣力夜間盡量多行路,真正的晝伏夜行。雖糧水不足,但沙漠偶有沙蛇蠍子出沒,多少也是緩解了些食物問題,只是安晟並不讓子懿食用,只將相對較好的幹糧留給了子懿。到了夜間,若是啟行,安晟便要求子懿穿上大氅,若是停下歇息,安晟便會讓駱駝伏跪下來,自己則小心翼翼的嘗試著挨著子懿一同靠著駱駝坐下,然後將身上的戰袍蓋過兩人。他時常觸碰到子懿的手總是一片溫涼,心裏總是惦念著擔心子懿著涼,若不是子懿一再拒絕,他或許會將戰袍與大氅一起裹在子懿身上。如此艱苦難行,竟也熬了過來,安晟與子懿都能感覺到他們已經快要走穿了這片沙漠。

只是天有不測風雲,吳國不死心的搜索著他們。且不說安子懿覆滅兩國吳國他不容小覷,單說名冠天下的平成王安晟更是吳國人心頭莫大的忌憚,若是抓到他們,豈不相當於拔了夏國這只猛虎的兩根虎牙?沙漠是吳國的地盤,比起夏國他們更了解這片荒蕪之地。

所以子懿與安晟躲在沙堆後邊與吳國士兵錯過時心中多有明了,吳兵在這周圍。深入沙地尋他們太過損耗,不如就在沙漠邊緣巡查,若是見到他們,長途跋涉早已疲累不堪,不論擒了殺了都比放虎歸山好,若是見不到他們,死守便是,估量著時日夠了他們也就差不多死在沙漠中了。

安晟低聲道:“駱駝太明顯我們不能再帶了,讓它反走也能分散一些吳國士卒。”子懿輕輕點頭。安晟將只剩幾口水的水囊從駱駝身上解了下來,趕著駱駝從另一個方向離開。

沙漠一眼無邊卻又沒有沒有樹灌叢林,即使是夜間行走也會留下足跡,他們再小心,還是被吳兵發現了,十數人舉著火把將他們包圍了起來。追趕而來的吳兵中,有一人虎背熊腰,胸脯橫闊,一身鐵甲氣勢洶洶,看到子懿與安晟更是兩眼射寒光,一看便知是名將軍。只見那吳國將軍忽的大笑道:“哈哈,安晟,可算截到你了!”

安晟一手將子懿護在身後,臉色沈了下來道:“不過是手下敗將。”子懿認得這人,五年前在潼興關兩人也曾算是交過手。

臧克天冷哼了聲道:“本將軍看得出你們父子很累也很渴,我們吳國的大牢裏給你們備下了食水……”

這般露骨欺辱安晟打斷臧克天叱道:“本王豈會遂你心願!”

子懿仔細著周圍,好在士兵並不多,子懿暗暗估算著體力,剛收回視線便又聽到臧克天道:“喲,五年不見少年初成,生得真是越來越俊美了。怎樣,當年關外救到了二王子後,我可是聽說平成王將你上了鞭刑,還差些斷了氣。嘖嘖,不過你也是厲害,當年我若不是在武器上淬了毒,那可真是浪費我一番心思將二王子勾出來。你最後那一箭也是差些要了我小命。”臧克天笑道:“好在當時我與你交手知你傷痛在身,故力道不足,不然真是穿心箭了。”說著摸了摸自己的左邊胸口。

臧克天的話中有所指,字字如刃,安晟渾身一哆嗦,整條挺立的背脊禁不住撲湧灌來的悔恨與愧疚,心痛與無奈而顫抖著,咬緊牙關才勉強不讓這顫抖太過明顯。那時候的他沈浸在喪子的無盡悲痛之中,他卻從未想過子懿那般說話是為了激他了結他。他明明看到了那孩子眼中的渴望,卻又選擇忽視,仇恨吞噬著他,讓他蒙蔽了自己的雙眼……和內心。

子懿對這事卻沒有過多的情緒,他不是麻木,只是接受著他自己的過去,即便不堪,也終歸是他人生的一部分,不能重來,不可改變,無法選擇。他若還不能坦然面對,那便也沒什麽新生了。

安晟目光深沈的望進子懿的雙瞳中,子懿坦蕩回視輕聲道:“請王爺釋懷,莫要中計。”安晟深納口氣,閉目再開,雙目明厲的盯著臧克天,瞬間出手快如閃電,將身旁一拿劍指著他的士兵的脖子擰斷,轉手將劍握在了手上。子懿也跟著出了手,兩人便在沙漠中與吳兵交戰。

臧克天似乎對安子懿更感興趣,小兵皆纏著安晟,他獨自與子懿對手,仿佛五年前被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打敗是一個恥辱,他今日要來洗去這個恥辱。與安晟戰場陣法相鬥比起來他與安子懿更夾帶了私人恩怨。

只是子懿體力不濟,勉強招架著能看得出來有些力不從心,而安晟則被士卒纏著分身乏術。

過了數十招,子懿處於下風,臧克天出言諷刺道:“小子,你當年可真是厲害,怎麽今日卻是萎頓無力,是交小命交給我了?”

子懿身體雖是疲乏,可看著臧克天的眼眸中帶著不削和輕蔑。臧克天眼皮一跳怒意頓起,手中招式更是狠厲。子懿一個閃身翻滾躲開臧克天手中刺來的劍,拾起地上的一把弓,身形迅轉纏上臧克天的右手,無箭拉弦,弓弦抽打在臧克天的四只手指上,生生抽出一條細血槽。十指連心,手指上鉆心的疼痛讓臧克天大叫一聲長劍自手中落地,子懿又用弓梢狠擊臧克天腹部,臧克天一個措手不及因腹痛慣性彎了腰,子懿立即轉至臧克天身後將長弓弓弦套在了臧克天的脖子上,使力收緊。弓弦扼喉,臧克天只得兩手死死拽住弓弦,否則細弦會探入他的咽喉然後割斷他的頭顱!

即使這般疲累的樣子也依然保持如此敏捷的手法,臧克天這才發現安子懿開始擺出弱勢姿態是故意讓他放松警惕再一招制勝的!

安晟解決了那些吳兵,看子懿與臧克天正僵持著便舉著手中的劍朝臧克天刺來,臧克天自知自己大意輕敵難逃一死竟放棄了那勒喉的弓弦,空出的手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狠狠的紮進了子懿的腿上,而安晟的劍也貫穿了他的心臟。

“你們……也別想……走出……呃……”臧克天的身體軟倒在地,子懿松了手喘息著,安晟擔心的想要扶著子懿,子懿輕輕推開以示拒絕,丟了手中的弓利落的拔了右腿上的匕首,血瞬間如泉湧,很快便潤濕了褲腿,滴落在黃沙上洇出一片暗紅。子懿拾起沙地上未滅的火把將傷口燙合以避免失血過多,銳利的灼痛讓子懿微微弓了身子,汗水很快便濡濕了鬢角,即便如此也沒有一聲痛吟。

安晟知道從前他從不允許子懿哭泣呼痛,想著心中如有道舊傷,撕開傷疤後再灑滿粗鹽,刺痛得他不知如何應對,再說出的話難掩憐痛:“懿兒,若是疼便喊出來。”

子懿搖搖頭有些迷惑,眼神也有些迷朦,聲音低弱道:“子懿沒事,不疼……”

安晟努力平覆下自己紛紜踏至的悲涼懊悔感,棄了劍雙手扶著子懿,子懿未再拒絕。他垂著頭,薄唇緊抿成線,安晟知他是在忍痛,也未出言,只是默默的扶著,讓子懿將身子的重量盡量靠在他的身上。安晟明白此時的處境也懂得利弊,可明知道這是最快的止血方法卻還是心痛到心悸,心裏甚至想能替子懿受了這一刀就好了。

本還想緩一緩,不遠處火把攢動。方才兵刃碰交多少有聲響,其他吳國士卒尋跡而來,安晟只得道:“懿兒……可還行?”

子懿不語,只是點點頭,配合著安晟盡快離開。安晟尋了個沙堆,讓子懿在沙堆背面坐下,便又要繞出去,子懿低著頭拉住安晟的衣擺,安晟本是焦慮的臉柔和了下來,安撫著說道:“懿兒,你在這兒待著,父王去將足跡清去。”子懿這才松開了手。安晟將腳印延伸至另外一個方向,返回沙堆處時特意將足跡抹去這才與子懿坐了下來。

“懿兒,疼不疼?”安晟是關心所以隨心而問,問完才發現他這麽多年來從未問過子懿疼不疼,可這又怎麽可能不疼?子懿搖了搖頭,安晟不敢再想將水囊遞給子懿,子懿小小抿了口又推回給安晟,安晟明白子懿的意思卻還是把水囊的木塞塞上,“父王不渴。”你失了血,該多喝才是……可安晟終究還是沒說出來,他們就那麽點水了,讓子懿多喝些子懿定是無論如何都不肯的,一定會留給他這個不稱職的父親,不如分開來,讓子懿一次喝一些,慢慢喝掉。想罷安晟從衣擺撕下一布條,將子懿腿上的傷裹了起來,這裏風沙時而太大,傷口若是入沙怕是難好且也容易感染。

安晟又觀察了一陣子,看吳國士兵已經順著他鋪設的腳印追去,確定暫時無事了才對子懿道:“累了便休息一下。”子懿低著的頭輕點了一下,似乎很疲倦般不再言語,蜷縮著身子在安晟旁邊躺了下來。

沒多久安晟再看去,子懿雙目閉著應是睡著了。

雖然細微,但是安晟還是察覺到子懿的顫抖,是冷還是太疼了?安晟痛惜著輕輕摟著子懿想再給予些許溫暖,他扯過自己的戰袍蓋在了子懿身上,一系列動作都未有驚醒子懿。

安晟嘆了口氣,忽然又覺得有些不明白,一向淺眠的孩子怎麽突然能睡得這麽沈。看著子懿依然蒼白的臉頰安晟努力的回憶了一番,似乎從未見過氣色尚佳的子懿,也或許是子懿的臉色總是蒼白,他便習慣了這樣的臉色。安晟忍不住用拇指指腹輕輕覆上子懿那秀氣長眉上,順著眉路描繪著,心中不知為何隱隱不安,總有一種不祥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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